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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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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源到家的時候發現宋飛瀾也一副剛剛回來的樣子,正拎著超市的購物袋,把裏面的食材一一分類放進冰箱。陶源便問:“下午去超市了?屁股還疼嗎?我以為你要在家睡一天。”

宋飛瀾吭哧了半晌說:“還是有點疼。”又問:“我買了豬板油,你會熬嗎?”

“怎麽想起熬豬油了?想吃豬油點心?”陶源一邊脫了外套一邊往他跟前湊,搭眼瞧了一下他今天買得食材,看到裏面的一大塊瘦牛肉,問:“想吃牛排了?還是牛肉煲?怎麽買了一整塊,沒讓賣肉師傅幫忙切開嗎?”

“呃……”宋飛瀾又猶豫了一會兒,說:“不是,聽說牛肉可以殺菌消毒,放在冰箱裏可以凈化空氣。”

陶源聽著他像說夢話似的,哭笑不得地說:“你是開始看微信朋友圈了嗎?這種偽科學也信?”

“……”宋飛瀾抿了抿嘴,不知道該對自己成功晉升為‘相信偽科學的家庭夫男’發表什麽看法,又實在想不到什麽好的借口,只好耍賴說:“反正不是用來吃的,你別問了。”

陶源便不再問他,又翻了翻他買得其他東西:白菜、土豆、西紅柿、牛奶、豬板油、排骨、還有一些水果。實在是想不通他要做什麽,只好說:“這裏哪些是今天晚上能吃的?”

“除了豬板油和牛肉,其他都可以吃。”宋飛瀾把東西都收拾好,合上冰箱門又回頭問他:“你會熬豬油嗎?”

陶源想了想說:“以前沒熬過,不過試試應該可以。”

“那做飯吧,我給你打下手。”宋飛瀾這才非常歡快地拍了一下陶源的屁股,高高興興地轉身回臥室去換衣服了。

陶源百思不得其解,站在廚房裏又打開冰箱門,看著裏面的豬板油和牛肉想了半天:難道宋飛瀾要跟他玩兒什麽情趣?可牛肉和豬油能做什麽?

他關上冰箱門跟著宋飛瀾回了臥室,見宋飛瀾正在穿睡衣,便從身後抱住他,一手兜住他的屁股蛋輕輕抓了抓,問:“塗藥膏了嗎?”

宋飛瀾趕緊點頭如搗蒜地說:“塗了塗了。”

“褲子脫下來我檢查檢查。”

“……”宋飛瀾一邊想著,大概過不了多久我又要跟老公鬧離婚,一邊轉頭探著下巴親了親他的嘴,說:“一會兒你還得做飯呢,吃完飯再說這事兒,好不好?”

陶源果然被他討好的動作蒙蔽,兩人摟著腰相互親了一會兒,便到廚房做飯去了。

晚飯是西紅柿炒雞蛋、醋溜白菜和青椒土豆絲,一水兒的素菜。陶源把豬板油切小塊,加水在廚房裏小火熬著,這邊宋飛瀾一邊盛飯一邊抵抗:“排骨呢?排骨呢?同志,我們明明還沒有到這步田地啊,為什麽都是素菜?從中午到現在一直是素菜。”

“先素兩天,等你屁股好了再吃肉,好不好?”陶源溫柔勸道。

“不好。”宋飛瀾就差敲碗了。

陶源擡頭看了他一眼,斂了笑,立刻變得像封建社會毫無人性的地主老財那樣面目猙獰,說:“抗議無效。”

“……”宋飛瀾只好癟著嘴乖乖吃白菜,一邊想:我這都是因為誰?!慘無人道的暴君!霸權主義!操了我連肉都不給吃!人性呢?!

結果吃完飯他還要去洗碗。陶源把火上的豬油處理了,把裏面的肉渣撈出來扔掉,然後又撒了點鹽,等油溫降得差不多了,才拿了一個幹凈的玻璃容器倒進裏面,說:“好了。”

宋飛瀾在抹布上擦了擦手,說:“為什麽跟圖片上不一樣?圖片上是白色的,而且是凝固的。”

“等晾涼了放進冰箱裏,就會凝固成白色了。”陶源向他解釋,又問:“你到底要用來幹什麽?”

“你別問,反正不是什麽殺人放火的事兒。”宋飛瀾說完又想到什麽,趕緊補充道:“你可千萬別用來做飯炒菜啊。”

陶源這下被他弄得更好奇了,卻沒再問。

兩人昨天晚上做得太狠,今天肯定是不能再做了。宋飛瀾先進浴室裏洗了個澡,又親眼看著陶源進去打開了水龍頭,才躡手躡腳地跑到廚房去,把豬油罐子從冰箱裏拿出來,又怕陶源哪天興致來了真要用它炒菜,便用幹凈的勺子包著保鮮膜挖出來一塊放在砧板上,又去取牛肉,拿著菜刀比劃了兩下,不管是橫著切還是豎著切都感覺不對勁,他正苦惱著,忽然聽到陶源的聲音:“幹什麽呢?”

宋飛瀾嚇了一跳,菜刀差點切到手,一擡頭,果然看見陶源正倚著廚房的門框面帶笑意看著他,說:“你是要舉行什麽巫蠱儀式嗎?”

“……你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宋飛瀾臉上糾結著,很苦惱的樣子,看著陶源濕漉漉搭著毛巾的頭發說:“你是不是涮了一下就出來了?身上濕透了嗎?”

陶源撲哧一聲笑出來:“你到底想幹什麽?是要切肉嗎?切成什麽樣兒?”他說著已經走過來,接過宋飛瀾手裏的菜刀,面對砧板上的肉一臉從容不迫。

“切成柱狀。”他思考了一下,又補充道:“就你手指頭這麽粗就行。”

“都切完?你是饞得要自己做肉吃了嗎?”陶源一邊用刀刃去量肉的寬度,一邊問。

“不用切完,切一條就行了。”宋飛瀾看著他動作,心想:早知道剛剛就該讓他來弄。

陶源卻頓住動作,似乎想到了什麽,臉上露出一個非常覆雜又有些隱秘的笑容。

宋飛瀾見他久不動作,一臉天真地擡起頭問他:“怎麽不切了?”

“你先說你要用來幹什麽。”陶源看著他,臉上的笑意愈發明顯。

宋飛瀾一張老臉忽然臊得通紅,眼神游離到別處,支吾了半天不說話。

陶源忍不住丟了刀來摟住他的腰,笑著將他整個人抱起來親了兩口,說:“你怎麽這麽可愛?”

宋飛瀾一臉生無可戀地說:“你怎麽這麽不可愛?”

陶源只管笑,把臉埋到他的頸窩裏,深吸了兩口氣,宋飛瀾身上沐浴露的香氣和他自己的混合在一起,匯成了一種讓人迷戀的味道。宋飛瀾怕自己掉下來,兩腿環著陶源的腰,只覺得自己的菊花又張開了,涼颼颼的透風。

陶源掃了一眼砧板上的牛肉說:“你是要把那個塞進屁股裏嗎?”

“……”宋飛瀾抿著嘴不說話。

“那豬油呢?”陶源自己問完又自己答:“清潔?潤滑?”

宋飛瀾完全不想跟他說話,一臉‘好吧你既然知道了就盡情來羞辱我吧’的表情。

陶源卻覺得他很可愛,一直止不住笑,又說了一遍:“你怎麽這麽可愛?”

“網上說這是古方,可以用來保養肛門。”宋飛瀾一使勁兒從他身上跳下來,一臉你不幫我我就自己來的任性執著。

“什麽道聽途說的古方你也信?那個地方本來就容易滋生細菌,你還把生肉放進去,是準備做培養基嗎?”陶源笑著說:“你老實說,大學畢業證是不是買得?”

“……好吧好吧,我是文盲我是學渣。”宋飛瀾小聲嘆了口氣,非常失落地把牛肉重新包進保鮮袋裏,豬油也處理掉,說:“明天中午吃番茄牛腩煲?”虧他剛剛還想把這東西塞進屁股裏。

陶源又笑起來,宋飛瀾不理他,把東西全塞回冰箱裏,然後迅速轉身跑回臥室,一下子撲到床上蒙上被子,企圖掩耳盜鈴以此逃避丟了大臉的現實。陶源一邊笑一邊跟在他後面,側身躺到他身旁,輕輕拽了兩下,把宋飛瀾蒙在腦袋上的被子扯下來,看見他一臉沮喪的樣子,只覺得人世間最幸福的一刻大概就是現在了。

宋飛瀾看著他笑,還在想其他的,問:“牛腩可以用來做菜,豬油怎麽辦?熬了兩個小時,扔了也太可惜了。”

陶源每次都驚異於宋飛瀾抓重點的能力,卻還是很配合地說:“可以用來做湯圓的餡料,也可以做酥皮點心。”

宋飛瀾這才放下心,說:“其實我還是很想試試用豬油潤滑是什麽感覺,畢竟是純天然的。”

陶源說:“那下回用它代替潤滑油。”

兩人一拍即合,宋飛瀾又說:“可我還想吃湯圓。”

“那可以再熬一罐。”

兩人絮絮叨叨說了一些廢話,陶源又在睡前檢查了一下被宋飛瀾誇張成萬壽菊的後門,見那裏還是有些紅腫,又幫他塗了一些藥,說:“明天早起我再幫你塗一次。”

宋飛瀾半夢半醒間點頭說好,由著他去了。

陶源便側身抱著他,把下巴擱在他的頸窩,聞著他身上的味道,裏面混著十幾年來一點也沒變的孩子氣。

第二天早起,天光已然大亮,宋飛瀾還在睡夢中,陶源猜他今天又要耍賴不去上班,也覺得現在這情況到底賴自己,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著他偷懶。陶源起床之前把他下半身的被子掀開準備抹藥,宋飛瀾感覺到冷,立刻蜷起腿,陶源一手拉著他的腳踝,一手往那裏抹藥。宋飛瀾到底還是醒了,瞇著眼含含糊糊地笑:“老公,你現在的樣子好像個變態啊哈哈哈。”

陶源被他這麽一說,果然更變態了,把塗著藥膏的手指戳進裏面轉了一圈,被宋飛瀾反抗著擡腿踹了一腳,才笑著起身幫他穿好內褲蓋好被子。

等陶源出門去上班,宋飛瀾又睡了一會兒才起,揉著眼睛走到廚房去喝水,發現桌上放著一個保溫飯盒,打開一看,裏面是一碗熱氣騰騰的丸子湯,湯上還撒著厚重的香菜和小蔥。當即臉也沒洗牙也沒刷,就去給陶源打電話:“到辦公室了沒?”

陶源說到了,又問他:“起了?”

“嗯,我看見你買得丸子湯了。”宋飛瀾笑著說。

“今天準備幹嘛?要來公司嗎?”

“陶助理,你剛把老板操得下不了床,又要剝削我上班,這樣真的很不人道。”宋飛瀾站在便池前一邊小便一邊說。

陶源聽到聲響,問:“你在上廁所?”

宋飛瀾嗯了一聲,說:“要電話做愛嗎?”

“……”陶源原本還想說兩句情話,此時被他噎住半晌不知道該說什麽,心想:還以為那天晚上能把他操服,沒想到宋飛瀾果然是體內封印著泰迪的神獸,這才第二天就記吃不記打的故態萌發了。

宋飛瀾見他半天不說話,吃吃笑了起來,上完廁所沖了個水,說:“跟你開玩笑呢,中午要回來吃飯嗎?還是我去給你送?”

陶源說:“中午我回去做飯,下午捉你一起來上班。”

宋飛瀾:“……”

兩人掛了電話,宋飛瀾一邊吃肉丸子,一邊看著手機上張大仙發來的肇事司機家屬的地址和電話,想著一會兒該怎麽過去。

然而這城市裏的交通負擔實在太重,宋飛瀾等了幾輛公交車都是人擠人的滿員,最終還是不得不招手攔了輛出租。車子停在距目的地百米遠的地方,司機說前面是死胡同,不好調頭,宋飛瀾便付了車資下來。

他活了二十八年,也算小半輩子,卻從沒踏足過這樣的地方。一片破敗的平房,仿佛東拼西湊勉強粘起來的灰色磚墻,房頂則是簡陋到好像一場暴雨就能掀飛的質量最差的那種石棉瓦。也有看起來好一些的房子,但好也有限,大多是這樣臨時工棚一樣的小屋,連廁所都要公用。

宋飛瀾站在那裏躑躅了一會兒,思量著這場拜訪的必要性。他摸索著,深一腳淺一腳找到那家張大仙說得窗戶上貼著拙劣手工剪紙的屋子前,發現那扇門前還掛著一串像是從垃圾堆裏撿來的已經生銹了的風鈴,隨著弄堂裏吹來的微風發出依舊清脆的聲響。宋飛瀾猶豫了一下,輕輕敲了敲面前那扇搖搖欲墜擺設一樣的門,屋裏沒人應聲。他又到窗戶那裏貼著想去看,裏面掛著窗簾,沒有人。

他出門時擦得鋥光瓦亮的皮鞋已經染上了汙泥,鞋底也黏糊糊的,擡手看了一眼表,已經十一點鐘。

這片勉強可以被稱為住宅區的地方仿佛連鬼魂也不願路過,只有那串風鈴偶爾發出幾聲難得的響。宋飛瀾蹙著眉,站在路邊等了一會兒,終於聽到附近有嘶啞的咳嗽聲,他循聲望去,發現那裏正蹲著一位老太太,身上穿著幾乎辨不出顏色、像從哪裏胡亂撿來的破棉衣,艱難地彎著腰,一手扯著編織袋,另一只手在垃圾堆裏拾荒。

宋飛瀾見她彎腰十分困難,便走過去問:“您要撿什麽?”

老太太沒答話,可能是有些耳背,只是用布滿老年斑的枯手去勾垃圾堆上的飲料瓶。宋飛瀾看出她的意圖,擡腿踩到垃圾堆上,幫她把上面的幾個瓶子都撿到了編織袋裏。她又仿佛很嫌棄似的掏出來,把裏面剩下的飲料倒了,以此來減輕袋子裏的重量。

宋飛瀾笑了笑,原本想問點什麽的心思也歇了,背身從錢夾裏抽了幾張人民幣,悄悄塞進了老太太的破衣裳口袋裏。

他接到陶源電話的時候正在往回走,那邊問:“去哪兒了?怎麽沒在家?”

宋飛瀾說:“等會兒回去再跟你說。”他一邊走著,一邊沿著馬路蹭腳上的泥,這邊郊區不好打車,他走了好一會兒才看到一個公交車站牌,一塊銹跡斑斑、掛在電線桿子上仿佛已經棄用很久的車站牌。宋飛瀾嘴裏還在跟陶源說:“大概得幾十分鐘,我用軟件叫個車……”他正說著,看到馬路對面來了一輛公交車,停了一下,從上面下來一個穿著校服的女孩子,身材細瘦得像只螞蚱,寬大的校服在她身上晃晃蕩蕩,仿佛系根線就能把她像風箏似的放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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